为什么新加坡没有出现像香港一样的高房价?

最近工作上认识了一个宝藏老男孩,新加坡人,渣打瑞银德意志巴黎一路爬梯上来,是我金融知识的新晋导师。

喝咖啡之余,我们曾聊到香港房价这个话题,他用小白金融话术跟我做了如下解释:

1.收所有人的税;

2.让所有人有房。

从税制上来看,新加坡并不侧重于所得税,而是强调消费税。虽然二者都是出了名的低税制地区,但这点隐藏区别其实意义重大。

因为新加坡政府认为(在他看来):所得税是穷人税,只能从普通民众和政府控制企业中获得,最多收到中产阶级。对于国内外富豪巨贾来说,他们有充足的手段来躲避,而政府无法有效监管。

基金、结算、慈善,相信大家已经很熟悉了。不熟悉的可以搜一下苹果当年是怎么在爱尔兰交税的。

面对专业金融机构,官僚体系其实是很软弱的,这是一种技术壁垒。他当年卖过次贷产品给东亚的某些国控银行,深知官僚,哪怕是企业官僚,在专业知识上有多脆弱。

但消费税不同,这是一种面向所有人征收的税种。穷人吃顿饭7个点,富人买游艇也是7个点,在此基础上给穷人设个免税线,这样全民消费都跑不掉。

问题是消费税面向全民,很容易激起全民的不满,富人在中用些游说和舆论手段,就能很轻易从立法上阻止政府收税。

不过这些问题在新加坡——外号李家坡——里不存在,新加坡一上来就用了很强硬的手段去执行消费税,并且一路强化到今天。

反观香港,消费税只存在于烟酒碳氢油甲醇这四种类别。依香港的立法环境而言,几无增加的可能。

这也是为什么出个电子烟,香港上来就直接禁了。

香港和新加坡都是以低税政策来刺激经济的地区,所得税的天花板已经很低。但新加坡有消费税做补充,给与政府回旋余地;而香港消费税这条腿是断了的,那就必须寻求新税基。

回到新加坡。

新加坡的第二个问题是国防。新加坡建国之初外部环境极为恶劣,随时有亡国风险。

面对马来西亚和印尼当时绝无可能匹敌的军力,唯一的策略就是全民武装。我不可能在反侵略战争中获胜,我也必须要让你付出惨痛代价,这是一个东南亚版的瑞士国防思想。

那你如何让敌人相信,你的绝大多数国民是真心愿意为保卫国土而战呢?毕竟日军攻陷新加坡就在不久之前,而且英军输得极为难看,士气奇低。没有英军的新加坡面对马印,情况只会更糟。

新加坡的策略是:这个国家,人人有份。

组屋政策横空出世。最小是两室一厅,最大能有两层复式,从70平到140平均可选。夫妻有折扣,有孩子更有折扣,祖孙三代再加折扣,祖孙三代一个小区的折上加折。

具体政策可以上网搜,不摆上来是因为条件太诱人,看了之后评论区一定跑偏。

而且千万不要把组屋和某些经济适用房廉租房混为一谈,新加坡组屋的建筑及维护水平,在国内堪称中高档小区。

80%的新加坡人买组屋。不管马印两国怎么想,新加坡人都是有着强烈捍卫新加坡的动力,哪怕是新入籍的移民。

全阶层的税基,保证政府运作的可持续和政策余地;全民居者有其屋,使得土地政策在一开始就是导向社会稳定,并非收益来源。

我们再反过来看香港。

香港的税收绝不是全阶层的。对于有实力请得起各种事务所的人,这里是避税天堂;对于只能靠自己的人,税法里一分一毛也要交。

但香港的福利还是不错的,这意味着政府必须寻找别的收入来支付这些社会福利成本。所以跑马,一楼一凤,土地。

土地是一个很诱人的收入来源,钱多。

但土地也是个很不好的收入来源,因为只有卖租两条路。卖,那你迟早会无地可卖;租,你不能轻易提高租价,否则会导致整个社会的运转成本上升。

遗憾的是,香港两条路都走了。虽然名义上多数土地归香港政府所有,但实际上核心地段被地产商掌握后,玩法就变了。

地产商限制政府卖地。

通过环保、公众福利(例如要建公园)、丁屋设限等手段,地产商串联舆论,收买议员,进而在政策层面阻止政府将未开发土地投入市场。

这样,就能限制整个香港土地市场上的供给。地产商无需投入新资金去收政府的地,更无需投入开发和运营,直接拉高手中地产的价格就有巨额收益。

政府当然也可以拉高手中地产的租价,但是这是非常短视的,而且会直接拉高全民生活成本,导致极大反弹。

香港政府还能怎么办?别忘了还有所得税呀。引进更多资源,做大当地交易,政府还是可以赚钱的。

只是,做大当地交易,最大收益是当地资本,政府还是其次。如果以这条道路为政府收入的主来源,那么政府就被当地资本绑架了。

老街廉价的早餐店可能是当地普通居民的重要消费场所,但是对政府来说,早餐店的税和药妆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。

所以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允许越来越多药妆店开起来,隐形拉高地租和房价,逼早餐店关门,改成另一个药妆店。

政府赚钱,地产商赚钱,当地的药妆渠道商也赚钱,就是这条街的居民下楼买不到早餐了。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十年的香港,发生了几万次:

政府作为当地资本的代理人,从政策上消灭低廉的生活环境,改造成适宜高频高价消费的场所,进而获取税收收益;

高频高价消费行业可吸收的劳动力有限,大量当地居民收入停滞,部分失业,同时生活成本上升;

政府拨出预算投入福利,并加深与当地资本的合作,进一步从地价租价中寻求收益。

恶性循环形成。

回归后的米棉之战,香港已经输了。

最后我和他一起总结:

任何政体都是资本与政治的结合。而土地有资本价值,例如卖了换多少钱;也有政治价值,例如这里能不能住,住不住的起,住的开不开心。

新加坡资本依附于政治,所以土地要便宜,要好住,要开心;香港政治依附于资本,所以土地要贵,要赚,要有效率。

虽然我们常说“我都要”,但世间安得两全法。

多好,在我们已经摸秃了的河里,难得的两块大石头

作者:王子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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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知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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