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有人认为产业升级能立即解决大众就业岗位的问题?

作者:王子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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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邀。

没有刀尖,捅不开;没有刀柄,握不住。

产业升级是刀尖。

日本东丽,搁八十年前就是做服装面料的,今天还在做。但71年时人家看好碳纤维,开始试研。现在的东丽已经是个纤维材料巨头了,可以给优衣库供面料,也可以给战斗机做机翼。4.8万员工,年营收1300亿人民币左右。我以前在浙江跑过几个服装厂,四五千人能一年做10亿的,得是外资品牌的金牌代工厂才行。你在下游,再牛逼大概也就赚人家同规模下的十分之一。而且人家利润率两位数,你个位数。不说这种有点远的产业升级,看看微笑曲线另一端,销售端。山东如意,算山东乃至我国纺织界的老大。10年开始,山东如意拿出大约400亿人民币买买买。想直接买下人家现成的知名牌子,打造一个中国版的LVMH。差点买下bally。20年被疫情一冲,百亿债务周转不开,险些破产。很多人只把新技术新材料视为产业升级,但产业升级是一种模式迭代,更精细更高效的运营管理也是产业升级。Zara和H&M今天还能苟着,靠的是版型库管理、供应链拆解、快速反应生产、门店库存系统的打通。而我国很多服装企业,看着几十亿上百亿规模,选款式靠拍脑袋/扒淘宝/刷抖音,生产靠账期逼迫工厂,成本管理靠打电话逐个问店长库存。看大账还挺正经,翻小账跟特么算命一样。这种粗糙,还没摸到Zara们的门槛,以后大概率会被shein这类企业轻松碾过去。说难听点,就是赚辛苦钱也比别人笨。如果我国产业能在上下两端升级,上面捏住材料、核心设备、生产模式,下面有稳定的运营效率优势(只能靠系统实现,人做不到)。那能切下一大块蛋糕。首先,这块蛋糕会在产业内分摊,最主要的流通形式是投资。只有傻子才会把一时辉煌当永恒。企业有产业优势的第一反应就是排除竞争者,最稳妥的形式就是追加产业投资。新技术新材料新专利新设备,硬投资;新品牌新设计新渠道,软投资。孔乙己们不用脱下长衫,一堆中高端岗位缺人。文的给我搞影响力,理的给我蹲实验室。其次,这块蛋糕必然要向相关产业蔓延。东丽搞出了面料,但这面料在生产环境里好不好用,他得去找做缝纫机的juki。juki就得再招几个机械老哥:你们给我蹲产线做调试去。几个机械老哥一蹲:数据是有了,怎么分析呢?于是他们再找兄弟公司索尼(他们俩的smt部门合并了):你们先进制造部门再派个人过来。搞不好这世上就多了个蹲产线的索狗码农。产业升级往往是多产业矩阵式,典型如自动化/化工/电子/通信复合一体的智能制造,一桌菜几波人吃。最后,外溢。新厂房新写字楼新门店,正经的土地财政。水泥也卖了,建筑师傅和导购小妹也开工了。顺带一波运输和家装家具新订单。本地几千上万有购买力的员工一聚集,公共基建和服务业的需求也有了,开小店的和搞市政的都能起来。支撑一个十万人口的小繁荣不成问题。但要注意:上面画的这个饼,有很多潜台词。一,你如何让企业愿意为一个当时渺茫的商机做超前投资?这意味着企业相信自己能活个十几二十年,至少相信自己只需要专注运营风险,不存在其他骤然改变经营环境的问题。这不是喊几句“打造友好营商环境”、给点优惠地价就能解决的。这要给出对产权的制度化保障,而且要通过稳定执行来建立信心。换个人就作废,那人家就陪你玩,随时做好跑路准备。二,这家企业的员工真的能高消费么?实现了产业升级,但普通员工工资还是低,那就只富了老板一个。他得买多少游艇才能把钱散下去?但要想让这家企业的普通员工也高工资,单靠企业自觉是几乎不可能的,因为企业决策层会天然认为是自己和核心人员的功劳,一线人员只是完成工资分内的KPI。这就需要劳动法来托底,还需要有效的反垄断法来保护员工跳槽,给企业倒逼压力。另外,高工资不等于高消费。这些员工如果还要掏空六个钱包,那高工资也撑不起那些小店。三,让开小店么?产业升级往往是效率提升,效率提升必然带来本工序的用人量减少,制造单个环节的失业。不过有增量在,他们往往会就近转化,例如在附近开个店,做个个体户搞点服务业。但如果本地的“营商环境和劳动保障”是这家大企业独享的、如果这些人要花大价钱去交管理费交房租、如果本地大量服务行业不对外来人员开放、如果本地的金融体系只支撑大企业。那他们就失去了参与增量的机会,冰火两重天。还有很多,不赘述。总之,产业升级是要做的。问题在发展中解决,总好过硬为无米之炊。但产业升级只是刀尖,你需要那个涉及税务、社保、工商、工信经信等多个部门的改革的刀柄,才能把这块蛋糕切下去,转化成多数人的就业。甚至说得玄学点,没有这个刀柄,可能很难有那个刀尖。闲聊公号:王子君的碎碎念。

如何看待网传成都某公司员工怒喷领导清明强制加班事件?

谢邀。看这新闻,让我想起一段“封建糟粕”。五六年前,一家小公司,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哥被老板PUA了几年。临近清明,他和老板确认假期。老板PUA上瘾:放个鸟假,你来加班。小哥沉默一会,冲上前:左手揪住老板头发,右手闪电五连鞭,给老板脸上来了七八个大耳光。然后小哥转身,不是开溜,而是拎起一把椅子,准备再来个WWE终结技。

作者:王子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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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事赶紧把人拉开,老板又惊又慌地被行政小妹拖进会议室里暂避。会议室里,小妹语重心长地说:“老板,还是给他放假吧,他要去拜山”;“你不给他放假,搞不好明年我们就给你拜山了”。对咯,事发地广东佛山,小哥是我初中同学。当然,他的转述原文没有这么平实,充斥着“请你好好放低”之类的广式问候。拜山,也就是清明扫墓(有些地方是重阳或冬至),在广东算一件宗族大事。全家聚在一起,扫墓上供,豪一点的直接摆一只烤乳猪。总之描碑字/压纸/烧香烧纸/放鞭炮,很多流程。完事了,全家还要聚一餐。如果是大村大族的祠堂来组织,画面则尤为壮观。花圈开道,插柳成林。城市化比较深的家庭还好,小辈可能可以不去;但很多讲传统的家庭,爸妈要念你一年。拜山都不来,你还是不是这个姓的?亲戚的谁谁谁前天都从美国飞回来拜山,你是忙到要拯救世界啊?小哥成功拜山,一个月后被炒,还好拿到一个月赔偿。据小妹回报,老板从此稍稍做人:你们村里是不是有别的活动呀,记得提前给我说呀,假期好商量呀。大概他终于明白:这里很多地方一个村一个姓一间祠堂,晚上走夜路被人拍黑砖就不好了。我其实不感冒这种宗族生活,个人被限制得太重,这是一种前现代的社会组织形式。但实际生活里,常常能看到这种“前现代”在某种程度上“捍卫”劳动法。例如工厂相对善待本地人,因为本地人亲友多关系密,一出事可能喊来几十个兄弟;例如在潮汕开厂的老板,不少愿意放清明重阳假,不影响工人祭祖。现代化把社会碎片化,而原子式的个体是无力对抗组织的;正常情况下,要有同样现代化的组织来支撑原子化的个体,例如工会和劳动法;但咱这,很缺;于是前现代的组织残留的动员能力,反而被动填补了这个空缺。就像海外大使馆摆烂,广东/浙江/福建商会反而成了真能处理海外华人困难的组织。回到CETC。仔细看,这老哥成了完全背负代价的一方。整个月都是早8晚11,军工国企带头违反劳动法;而且在利益分配上大概率不公平。越是搞技术看能力的国企,行政岗后勤岗往往越是优于业务岗;管理水平估计也不咋地。民企还有大量企业只懂靠堆人堆加班来换效率,讲职级的国企只会更严重(何况民企还没国企那堆形式主义)。

最麻烦的是:在军工国企这个序列里,除了在外部搞点舆论,你几乎没有其他手段来形成能对抗的组织。南宗族北教门在这里不可行。这就使得这里面的打工人,只能看上意。

上意佛,那可能会在形式上尊重一下劳动法;上意卷,要抢订单做业绩,劳动法彻底白纸一张。

也就是在一个准市场竞争里(所与所的竞争也很激烈),执行高度指令化且不受劳动监督的企业管理,劳动者几乎没有外力支援。

只剩下决绝式反抗:我反了,但我也走了。代价全由反抗者自己支付。

大家就像读了一篇爽文,很解气。然后继续加班,等下一篇爽文。闲聊公号:王子君的碎碎念。